全球投资者瞩目的杰克逊霍尔全球央行年会上周末在美国怀俄明州举行。会议期间,美元惨遭“滑铁卢”,欧元出现大涨,美股继续攀高。
在美联储主席耶伦长达4000字的十年危机回顾演讲中,加息、缩表只字未提,反倒是捍卫了危机后强监管的实效,这无疑给华尔街狂热的“去监管”预期泼了冷水;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也仅着墨于提升生产率、支持全球贸易,未提何时退出量化宽松(QE);日本央行行长黑田东彦接受采访时则明确表态,要继续实施非常宽松的货币政策。
在IIF(国际金融协会)首席经济学家布鲁克斯看来,几大央行行长的措辞暗藏“天机”。他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去年以来推动美元、美股暴涨的去监管预期似乎有所过度,而低迷的通胀和并不强劲的经济增速令央行很难加速退出宽松的货币政策,尤其是日本。已经启动加息进程的美联储或许只可能渐进加息(12月或再加一次)。
这又对于全球汇市意味着什么?云核变量金融首席交易员刘夏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美元长期定价受制于欧元,这意味着2017年欧元的上涨结束之前,美元的跌势恐怕不能结束。不过,每十年为美元的一个牛市或熊市周期,目前迹象来看,美元至少还有一波上行才会开启新的熊市周期。”有机构预计,美元指数年底前将在92~102区间波动,人民币汇率则在6.62~6.95区间内波动。
“去宽松”底气不足
尽管全球经济眼下正同步复苏,但复苏的速度却是历史上最慢的一次。对于全球央行而言,当市场对宽松“上瘾”后,退出时难免显得底气不足。
近四年以来,美国的失业率已经从6%以上下降到历史新低的4.3%,但通胀低迷成了美联储无法加速加息的“绊脚石”。通胀指标——核心PCE(居民消费支出)仍维持在1.6%左右,与四年前的1.4%相差无几。
美联储2015年12月开启危机后的首次加息时,曾预计2016年加息4次,可第二次加息在2016年12月才姗姗来迟。2017年至今,美联储已经加息两次,央行内部对于年内再加息一次呈现出了较大分歧。反对派因通胀疲软不支持加息;支持派则认为,就业市场紧俏,且持续低利率容易滋生资本市场泡沫。
根据CME Group公司的FedWatch工具(加息风向标),市场当前对12月加息的预期已经跌至42%。历史数据显示,这一概率超过70%后,美联储才可能会加息。
不过,美联储官员赞成“很快”开始缩减4.5万亿美元的资产负债表(市场预计10月开始),但机构认为美联储将循序渐进,不太可能引发过大的市场动荡。
对于欧洲央行而言,“此前市场预计,央行有可能在9月的议息会议上宣布调整购债规模,市场预计德拉吉有可能在此次全球央行年会上透露相关信息。”福汇外汇分析师瞿超对记者表示。
不过,德拉吉此次对退出QE三缄其口,并称在通胀没达到目标前,仍需要宽松的货币政策。
法兴银行中国首席经济师姚炜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欧洲央行7月20日刚宣布维持三大利率不变和每月600亿欧元购债规模不变,欧央行可能在2018年进一步削减QE,“购债计划预计延期至2018年6月,明年10月,购债会从600亿欧元削减到400亿。”
对于日本央行而言,QE更是在短期内难以退位。
日本今年二季度GDP增长大幅超预期增长,实现2008年以来最长的增长周期。但黑田东彦表示,日本经济第二季度年化增长4%是优秀的,但“我们不认为4%的增长可以持续”。此外,他称日本距离2%的通胀目标还很遥远,所以“我们需要继续这超宽松的货币政策一段时间”,且不论美国和欧元区是否加息,日本的货币政策首先需要解决日本经济问题。
黑田东彦还表示,收益率曲线控制项目一直运作良好(日本央行将十年期债券收益率控制在0左右),目前看来不需要调整该项目,“日本央行并没有陷入无债可买的境地,日本国债市场运行良好。”
“去监管”预期被泼冷水
市场已经评出了此次全球央行年会的最大亮点:耶伦和德拉吉“联手”为市场疯狂的“去监管”预期泼了一盆冷水。
2007年次贷危机爆发,华尔街顿时天崩地裂,转眼已经十年。然而人的记忆总是短暂的,金融界似乎尤其如此。危机后,监管强化到空前的地步,如今华尔街却已为特朗普的“去监管”兴奋不已。
耶伦罗列了多项关键的监管措施——“几大改革措施加强了全球银行吸收损失的能力。首先对风险加权资产的资本计提被大大提升,杠杆要求都被大大强化,这也降低了系统性重要机构从事有碍金融稳定活动的意愿。除此,美国最大的几家银行每年都需要参加全面资本分析和审查(CCAR,亦称压力测试),对于银行在面对极端恶劣经济情况时应对潜在损失的能力做出全面的考察,风险管理大大加强。”
德拉吉也表示,在超低利率环境下,如果监管再进一步放松,那么市场逐利行为将造成严重的社会成本,金融失衡可能愈演愈烈。
市场的反应说明了一切——美元指数大跌,从耶伦讲话前的93.28大跌至92.6附近。
耶伦回顾称:“美国和全球金融体系在十年前危机四伏,美国房价在2006年见顶,次贷市场的问题在2007年下半年愈发突出。”
当年,为了应对危机,美联储、美国财政部、全球各国央行都采取了紧急救助行动。然而,危机的后期破坏性是巨大的。从2008年初到2010年,接近900万就业岗位从美国消失,全球贸易和经济活动也出现了上世纪30年代以来从未有过的萎缩。
耶伦表示:“当时市场和监管法规都不到位,金融机构过度加杠杆的行为得到默许,证券化以及复杂衍生品的发展都导致风险通过机构传播,但过程极为不透明,最终将导致市场动荡。”
“那么如今又出现了一个新问题——这些监管是不是有些过头了?”她反问道。
危机后,美国自1929年大萧条以来最严厉的金融监管改革法案——多德-弗兰克法案(Dodd-Frank Act)孕育而生,为银行业戴上了“镣铐”。然而,在危机巅峰诞生的监管法案往往也容易矫枉过正,多位华尔街大行人士都曾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过于严苛繁复的压力测试大大增加了银行的合规成本,部分监管政策影响了银行正常的做市商功能,因而打击了市场流动性、限制了银行放贷意愿,最终也阻碍了实体经济的复苏进度。
对于耶伦这位老派学者型官员而言,“去监管”可能更应该谨慎为之。一方面,强化监管的确提升了美国金融系统的韧性;另一方面,采取任何行动必须要有扎实的研究数据支持,然而,“有些改革推行时间不久,市场仍在持续适应调节,相关研究也仍然有限。”耶伦说。
美元趋弱、人民币区间波动
布朗兄弟哈里曼银行评论称:“耶伦讲话并不利好美元。”
主流机构认为,强美元周期即将在2018年晚期终结,今年美元指数更趋向于在92到102之间震荡。
“每十年为美元的一个牛市或熊市周期。目前的迹象来看,美元至少还有一波上行才会开启新的熊市周期。一旦美元跌破93(已破),将看向88较为强劲的支撑,这个价格也曾是2008年11月、2009年3月及2010年6月的价格高点。不过,此后很有可能出现自2008年3月以来牛市的最后一跃。”刘夏表示。
美元此前已出现严重的超卖行情。刘夏回忆,上一次美元严重超卖为2016年5月初至6月底,足足维持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此后,美元指数才开启了一波从92至103的大幅上涨。
今年,人民币也对美元升值近4%。工银国际首席经济学家程实则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国内经济短周期反弹势态延续、外贸数据反弹,表明人民币基本面改善,这些因素都支持人民币对美元上升,同时,逆周期因子的引导也发挥了作用。
“今年二季度人民币结售汇数据逆差有所扩大,但较去年底情况仍有明显改善,反映人民币贬值预期已得到有效抑制,7月份结售汇数据逆差也已再次收窄。”程实认为,“美联储启动缩表和进一步加息,或导致现处低位的美元反弹,因此,人民币的贬值压力下半年或有所加大。但在预期管理下,人民币对宏观经济基本面的反应能力有所提升。在经济维持平稳下,我们认为人民币将保持在稳定的运行轨道中。”